谢来也跟着挤了进去:“听上去小状元以前不是安静读书的人?”
“皮得很。”
“凶得很。”
唐伯虎和张灵异口同声说道,说完各自搭着谢来的肩膀:“走,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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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顺其自然地走上熟悉的路,绕过热闹的县学进入小巷便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带住的都是读书人,中间有一户秀才开了私塾,第一次考试还是找了这户人家的两个读书人互保,现在想来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样子,如今站在巷子口还能隐隐能听到风中的读书声。
她往里走几步,鬼使神差抬起头来,只见巷子口挂着的那盏灯笼正安安静静垂落在这里。
风吹日晒,灯笼里的纸糊了一遍又一遍,只是边缘又被裁剪得干干净净,能见照顾这盏灯笼的人的用心。
江芸芸看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好想老师。
她低下头,有些神经质地捏着手指。
“其,其归……”身后传来一个犹豫的询问声。
江芸芸扭头,只看到身后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文弱中年人正拿着一份报纸,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
“陈先生?”哪怕多年之后,江芸芸还是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的那人。
陈先生笑容满面,满意地点了点头:“为难小状元还记得我这个邻居了。”
江芸芸笑说着:“您和我老师比邻而居,多年交情,我自然是记得的。”
“现在想起也觉得恍惚,你老师学问之深,真是令人佩服。”陈先生叹气,“如今少了这方雅邻,真是遗憾。”
江芸芸也是神色怀念:“之前逢年过节我还提着东西去先生家中拜访呢,不知子逢和探行如何了?”
陈先生摸着胡子,含笑点头:“都已经考上秀才了,如今正在府学求学,今年打算试水乡试,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成就,还算争气。”
江芸芸听得有些恍惚。
当年县试一起考试的人竟还在考试,如此已经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算了,在你这个小神童面前说这些是实在是班门弄斧。”陈先生回过神来,也觉得好笑,“你是来拿信的吧?”
江芸芸惊讶:“什么信?”
陈先生更震惊:“难道你老师没和你说,他有一封给你的信,但暂寄在我这边,说若是时机到了便来取,不是叫你来取的嘛。”
江芸芸呆怔在远处。
“罢了,总归是你的信,你既然来了,那就是你们师徒的缘分,来看看吧。”陈先生絮絮叨叨着。
“你师娘最后那几个月,我每见一次你老师,就觉得他精气神差了些,多年夫妻,不离不弃,如今却天人永别,真是唏嘘。”
“丧事结束后,你老师还大病了一场,家里明明来来回回好多人,我瞧着确实冷清了。”
“你老师走之前,来找我那日,在我那个院子里坐了好久,手里捏着好几份信,犹豫许久才递给我这一份,想来……”
陈先生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叹气说道:“他也很想你。”
江芸芸瞬间红了眼睛。
“去仔细看看吧。”陈先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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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捧着那份信,坐在台阶上,后面是大门禁闭的黎家小院,小院的门被风吹日晒也有几分落寞,台阶下的青苔倒是郁郁葱葱,散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她平静地枯坐着,只觉得心神格外宁静,在扬州的江芸芸是最快乐的,她每日只需要背着书箱,踏上这阶台阶,迈过这条门槛,只需要好好读书,便再也没有烦恼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师娘在后院下棋,老师在书房里看书,她和楠枝围着院子里她亲自种下的绿梅嘻嘻哈哈,黎叔一天到晚操心她们的衣食住行,每日都早早在门口接她,就连门口的仆僮也会在下雨天急急忙忙去找蓑衣,热情地说要送她回家。
那个的时候江芸在想什么。
现在的江芸已经想不起来。
大概就是快乐吧。
没心没肺的快乐。
生离死别,她当时一个都没经历过。
天色逐渐暗下,江芸芸低头看着那份被捂得发热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