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黎循传爱吃甜的,整个刑部你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喝口水都是蜜水,娇滴滴的小公子呢。”谢来抱臂,“他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吗?你竟然不知道,可不是冷心冷清,没心没肝。”
“回头锦衣卫不做了,去我们巷子口纳鞋底,估计这一片的秘密你都能知道。”江芸芸把空碗塞回去,嫌弃说道,“自己还回去。”
“嗐,脾气也不小。”谢来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我得走了,有缘再见。”
“见锦衣卫可不是好事,还是不要见了。”江芸芸打的绿豆汤里没一颗绿豆,最后喝完也干干净净,“劳驾,顺带也给我送送。”
“懒。”谢来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接了过去,送回在厨房门口张望的诚勇手里,“烧得不错,味道正好。”
诚勇诚惶诚恐的双手接过来。
谢来离开后还贴心地关上门,诚勇等三人这才扭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悠悠闲闲地晃着小脚,桃花叶子的光晕在脚尖一晃一晃。
“不去吏部报到吗?”终强小心翼翼问道。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我先等楠枝回来,问问京城的风向。”
京城的风向如何?
大夏天的自然是刮得东南风。
“朝廷上因为你这个事情吵了有段时间了。”黎循传回来后先是喝了一大碗绿豆汤,又端上一盏蜜水抿了抿,才抽空说道,“别以为你升官了就嘚瑟了,弹劾你的人更多。”
江芸芸懒懒散散躺在躺椅上,一晃一晃的。
“是不同意吗?”她问。
“都有。”黎循传把蜜水喝完,“有人觉得不能开,天朝上国,不能张口闭口就是钱,失了体面。”
“要不就是觉得开海贸,尤违太,祖祖制,乃是霍乱朝纲的罪事。”他说完,还停了停,又补充道,“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江芸芸敏锐地睁开一只眼:“是我认识的人弹劾我的?”
黎循传讪讪着没说话。
“算了,总归是要知道的。”江芸芸又闭回那只眼。
黎循传只好继续说道:“同意的人其实也都不少,广州那边是一力称赞的,极力想要复制琼州的做法,南直隶那边也是赞同,但觉得你的做法太过放任商人,想要成立官司,直接要衙门出门。”
江芸芸脸上看不出喜怒,显得很是平静。
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情是可以顺顺利利进行下去,有意见,有自己的小心思,可太正常。
陛下这个时候把她这个罪魁祸首急吼吼叫回来,甚至连三年考核期都没满,立场其实很明确了,百官不可能不知道,但现在还有这个争议,是因为陛下把江芸安置在一个奇怪的位置上,翰林院侍读和大理寺左右寺丞,后者是她这次真实要去的位置,但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前面这个职位更突出一点。
翰林院侍读,位于权利中心,却又是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所以陛下的这个态度又很值得玩味。
江芸芸对总结出两条规律——
想要好多钱,但又不想沾是非。
事成,钱是我的,不成,锅你要背。
毕竟这个年代,皇帝是不会错的。
黎循传见她一脸深思,并无惶恐或者了然之色,便好奇凑过来盯着她看,只一眼就紧张问道:“你怎么受伤了?还留疤了!”
江芸芸闭着眼,随口说着:“不小心划到了,一点也不疼,我胆子超大的。”
黎循传小心翼翼摸了摸眉骨上的那一道疤,一脸心疼:“瞧着当时伤口应该很深,你,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祖父知道了,又要骂你了。”
江芸芸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老师好吗?”
黎循传叹气,靠在躺椅边上:“祖父年纪也大了。”
“你们回湖广为什么这么久?是老师生病了吗?”江芸芸又问。
“没有,祖父说要处理在扬州的事情,有几日一个人出门,到了天黑才回来,又不准我们跟上去,可把我们急坏了,许是我们说多了,后来又让黎叔出门去了,这才耽误了半个多月。”黎循传说道,看着江芸芸闭上眼安安稳稳躺在这里的样子,凑过去,冷不丁说道。
“祖父是回湖广后病了好大一场,嘴里一直喊你的名字。”
江芸芸眼皮子一颤,许久之后才闷闷说道:“黎循传,我又是哪里对不住你了。”
黎循传说完也有些后悔,趴在她的躺椅边上,也跟着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他们都说你有苦衷,我也知道,可我就是心里过不去。”他伸手,轻轻搭上江芸芸的袖子,就像在扬州时,总是喜欢和他叠在一起,“祖母临走前还要耕桑把衣服带给你,担心琼山县冷了,我跟她说琼山一年四季都热得很,她病糊涂了,都不听我的。”
“她这么想你,你都不愿意去见她最后一面。”
“我也是,写了这么久的信,你却不肯回我。”
江芸芸安安静静的躺在躺椅上,手指微微蜷缩着,黎循传滚烫的手心透过衣服传了过来,年少读书时,两人在午休的院子里也曾这么头靠头躺在一起,畅想着未来,三年不见的两人现在也这样相互依偎着,靠在一起,感受着热烈灼热的夕阳逐渐落了下去,天色也缓缓昏暗,再也看不见他人脸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