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执念而起,因执念而亡。
灭顶的理智走火入魔,万劫不復。』──如墨《失而復得》
白亦安下课后直接回家一趟,她和丈夫两人都在大学教书,平时两人都忙,家里空荡荡的,看起来最有人气的地方是放满书的书柜,书架上陈列艰涩难懂的书籍──各式外文、绝版的古籍都有。
她今天难得下午就没了课,关于时间学的研究繁琐异常,太深包括还有讨论中没有经过证实的理论通通不能教给学生,几个她负责带的学生竞竞业业,总是在实验室忙得废寝忘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白亦安不是什么擅于表达关心的人,想要劝说的念头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里终究不了了之。她帮自己泡了杯茶,坐到沙发上休憩。没过多久,手机传来震动,是孟睿的讯息,她看了一眼,眉头微蹙。
家里的大门被打开,白沫走了进来,人刚出院,行动还不太自然,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慢悠悠地晃到白亦安对面的沙发上。
「好点了?」
白沫「嗯」了一声,打开电视看起午间新闻。
「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孟睿传讯息过来了。」
「他说什么了?」白沫拿起路上买的牛奶喝了一口,视线还是盯着电视。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你再继续下去瞒不了他多久。」
「妈,我没打算要瞒他。」白沫转过头,「他太聪明了,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半真半假的谎言顶多拖延一点时间,骗不了他太久。」
白沫拿起手机给孟睿发了几个讯息,大意是自己出院了,让他好好休息,不要跟着躺进去,那个医生不是什么好鸟。
白亦安瞇起眼:「当初我收养你的时候就说过了,一直违背时间法则,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律早晚会出事。五年前那场车祸你身边刚好有个陈榕榕替你受伤,算你运气好。那之后呢?你身边不可能永远都有人替你承担风险。」
「可是妈,你最后不是也跟爸结婚了吗?你们也过得很幸福啊!」
「那不一样!」白亦安的眉头皱成一团,「我并没有回去,放弃原本的世界来到这里,跟不应该有交集的人產生交集,这是我最后做的决定,我选择留在这里,成为这里的人。但是他呢?他有跟你说过他要留在这里吗?是他决定的还是你擅自决定的?」
白沫把电视关了,「妈,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看到他太高兴了,你一定懂我的心情,他跟你不一样,他会离开这的,我先回房去了。」
「你──」
白亦安没能拦住她,白沫踏着虚虚的步伐回房去了。白亦安抿了几口茶,桌上还放着白沫没喝完的牛奶,她把它冰回冰箱,回头揉开彻底拧成一团的眉头,顿时一股脱力感涌上。
她把手机打开来,盯着孟睿的讯息看了一阵,她回了一条过去,随后拿起包包跟手机,关上门出去了。
白沫听见关门的声音后,把自己罩在棉被里。刚吊完点滴的身体还很虚弱,也没什么胃口,牛奶喝了几口就喝不下了。
『你说你跟孟睿一个两个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才跟你们分开没多久,你们就把自己搞到进医院去掛急诊!没把我吓死你们不甘心是不是?』
『明明你们就没参加明天的场贩,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你们倒好,给我跑到医院去休息,长能耐了啊!』
她百口莫辩,看孟云昔说得眼眶泛泪,她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声也不敢吭。本身自带的口才似乎在顷刻间喂了狗,瞬息之间掩去所有锋芒与偽装,又成了当年孟云昔拉她进工作室时,那个笑得天真的小女孩。
那个放在心里很久、始终过不去的劫难,又在某个关键上突兀地添上一笔,使她心烦意乱。
她害怕别人的关心,不论多么微不足道,都足以让她慌了心神。自古以来养成的习惯让她习惯于依靠自己,最多再依靠一个孟睿,这样就好,不能再多了,她不允许再多了。
可是孟睿却带着她进了工作室,她遇见了孟云昔,遇见了陈榕榕跟席寧仁,遇见了她的编辑跟幕后人员。几乎是猝不及防,她的壁垒来不及建起,羽翼尚未丰满,就被拉到了阳光之下。
温暖得要让人落泪。
孟睿害怕火灾,她也怕,听见白沫在另一个世界身殞的消息无疑在她的心里留下一道狰狞的伤口。她从不说,孟睿无疑是最难过的,她没有切身体会过肉体消亡的感觉,身为一个「局外人」,却无法对他轻描淡写地道出「生命无常」。
她有什么资格呢?
「我也是白沫啊……」她呢喃一句,「有什么比这个更讽刺的事呢?」
『对了,虽然很不想跟你说这个,不过今天场贩《失而復得》的部分也是完售,你过来好好休息吧。目前没有商志,好好休息个一阵子,之后看要写什么,跟我说一声给我文案。』
在医院里孟云昔说的话她没听进去多少,脑子一片空白,她光是想孟睿当时的表情就用尽了所有力气。场面太过混乱,四周群眾逃窜时的脚步声、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她的五感被迫接受太多讯息,关于孟睿的则寥寥无几。
她只能透过手心的温度跟逐渐收紧的力气来判别孟睿的思绪──然而她却什么也猜不出来。
『说起来,你过来想写什么?前阵子的文刚完结有新想法吗?还是想要休息一下再考虑?』
『哎,你怎么比我还操心我的文啊?孟爸爸好。』